编者按：从今天起，陆续发表容杰的来稿《抗战的南宁》。容杰是桂南会战战史民间独立研究学者，1947年出生于广西南宁，其父亲容定华系黄埔军校12期炮兵科学员，毕业后投身抗战事业，参与桂南会战等著名战役，亲身经历那段颠沛流离的血泪战史。1980年代，容杰曾两次去香港探望父亲，父亲对他详述了亲历的昆仑关战役。从此，容杰专致于广西和南宁抗战史的收集、整理与研究，他游走于广西、海南、香港、台湾等多地，搜集二战史料，撰写了大量的抗战文章，并且义务到学校、基层宣传演讲。容杰与志愿者共同采访了150余名抗战老兵，记录了一百多个有温度的“口述历史”故事，留下了宝贵的历史资料。容杰是个画家，在实地走访调查深入研究抗战历史后，创作出《碧血昆仑》的油画，在内地、香港和台湾等地的画坛、媒体引起轰动，香港《东方日报》以半个版面的篇幅介绍油画作品和作者，这幅画还参加了“1994年广西油画年展”和“1995年海峡两岸书画名家大展”并荣获金奖。

      1938年，日本侵略军封锁了中国沿海口岸，特别是广州口岸，致使中国与海外的交通联系中断。为截断我西南国际补给线，日本海军航空队对南宁地区实施不断的轰炸。1938年１月８日上午8时35分，设在邕城（南宁）北门外沙帽岭的南宁防空指挥值班室接到北海防空情报站报告：“敌机14架，分两批，由钦州湾起飞有入侵南宁企图”。当时，现在的星湖路大阪一区、二区、三区是南宁机场、南宁军校的所在地。空袭警报一响，9时25分驻南宁的中国军队空军32驱逐中队，由副队长韦一青（战机501）率领杨永章（战机502）、马毓鑫（战机503）、韦鼎烈（战机505）及蒋盛祜（战机507）等人驾驶的日制91式驱逐机5架战鹰马上升空，组成人字形编队，利用高度优势随时攻击。战机在南宁低空盘旋一圈后，编队爬高至2100公尺巡搜敌机。

        在空中往下看，军校的学生正纷纷跑到校外四周防空掩体藏匿，有的在满是树林的一条小水沟挖散兵坑，有的在坐在田埂的下面。平时邕江上往来亭子墟最频繁的轮船则闲静地停泊江边，而津头村池塘里的鸭群似乎也有着预感，走避得一只也看不见。当时整个32中队有 日本造、英国造和广西飞机修理厂自行设计制造单座驱逐机共十余架。这些飞机大都已残旧，性能落后，又缺乏器材零件供修理补充，只有 5 架飞机勉强能够使用。韦一青通过无线电话向其他4机意味深长地说：“兄弟们，作为军人我毋须多言，你们知道怎么做，请各自保重。”等待约20分钟后，机长韦一青发现日机群带浮舟的“95”式水上侦察飞机7架由东南面青山塔方向向南宁上空入侵，在敌机未发现前，韦一青居高临下俯冲向敌机攻击，刹时，在南宁平静的上空展开了激烈的空战，飞机的轰鸣声、机关枪炮声、炸弹爆炸声响彻云霄。  

        军校生李立初回忆说最初听到双方的机关枪声时，还本能在原地卧倒，但看到我战机英勇与敌机作战，虽令人紧张，但也十分令我喝彩，我也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了，定睛的看着我战机与敌机的緾斗，在八年抗战的全程中，这种激烈的空战埸景，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的，但我能看到了。很快，日机的编队当即被打散，队形立即混乱，交战不到两分钟，敌机一架被击伤，尾冒浓烟，朝青山塔方向低飞逃逸。激战不久，第二批敌机7架赶到，匆忙扔弃炸弹并从高位加入战斗，大肆地轰炸飞机场、军政学校、民团干校、医院等军事设施和“工程处”。当时天空的一角飞机骤然增多，我方机群顿时陷入被动，5 架战机分别被 2 架以上的敌机咬着攻击。彼此尽量加大油门，双方追击开炮，时降时升，时左时右，活象一条游龙在发动机喷出的烟雾中飞舞。军校生们正在看得兴奋，突然见一架敌机摇摇欲坠快速地脱离战埸，沿着邕江下游遁去，同学们看得正在高兴。倏然发现我战机一架，穷追敌机不舍。

        一时陷入敌机的重围，这时韦鼎烈战机开足油门，全速冲入重围营救，惜迟了一步，僚机蒋盛祜驾驶的507战机在亭子圩上方陷入敌机的包围圈，飞机被击中油箱起火。飞行员蒋盛祜跳伞，敌机却不顾国际公约，日机轮番俯冲向蒋盛祜攻击扫射，蒋盛祜不幸中弹受伤、跌落在亭子圩的邕江中。南宁市民目睹了驾驶员蒋盛祜跳伞牺牲的过程。当即，邕江两岸民众纷纷冒着枪林弹雨，划着船奋力抢救蒋盛祜，在送往医院路途中于10时20分左右殉国牺牲，时年22岁。韦鼎烈被 2 架敌机缠斗，危急时刻他仍然保持沉着冷静，驾机向青秀山我陆军阵地低飞，紧紧追来的敌机被我地面炮火攻击，掉头离去。

​       当天中午13时55分左右，空袭警报再次拉响，除原503战机由队员何觉民顶替马毓鑫外，其余由原班人马驾机升空，韦一青率领韦鼎烈、杨永章三架飞机再次升空迎击，以钻石型编队升空2400公尺与日机决一死战。没多久，西南方向有13架日机经小董入侵南宁上空，机长韦一青率战机四架居高临下向敌机射击，日机编队很快被打散，敌机群顿时队形混乱而且陷于被动。正值混战，14时30分，第一批水上侦察机7架日机从机埸西南方进入，在敌机未到机埸前，立即遭到我四机同时攻击，敌机队形立呈混乱，我机尽量利用俯冲速度蹿升，同时选择目标继续攻击，敌机因占低位陷于被动，未能还击，战斗不久，第二批敌机6架从机埸的东南方蹿入，匆匆投弹后立即加入战斗。

        国军以四架战机敌日机6架，在空中与日机展开了以寡敌众的殊死搏斗，我机是避免日机的围攻，利用战机俯冲和上升速度的优势，尽量将战斗圈拉大，诱引敌机分散再选择有利的目标攻击，日机为追赶我机，油料消耗更快，因此，混战不久，敌机察觉恋战不利，遂快速溃退。  在激战中，敌机将炸弹投掷在南宁军校、飞机场以及中山公园的周边，刹时地面一片火海,炸得机场五六千磅泥土。当时，国军战机第一轮攻击后，顺俯冲高速再攀高，始终占领高位进行第二次攻击，但一敌机企图炸位于南国街电厂，被国军战机紧逼咬尾，欲想摆脱逃跑，慌乱中将炸弹投在田野中。国军战机抓好时机“哒哒哒”一轮机枪，敌机被击中要害，拖着白烟向北部湾逃返。

        此役，副队长韦一清和分队长韦鼎烈击落击伤敌机各1架，国军战机经过两次的强攻，因敌众我寡遂形成混乱局面。  由于邕宁机场跑道被日机炸坏，国军4架战鹰只好在武鸣机场降落，着陆后发现502机翼、530机座舱有几处损坏，为了让战机能及时回到南宁驻防，当晚，马灯、篝火照得邕宁机场如同白昼，上千的南宁民众自发地带上各种工具，连夜到邕宁机场齐心协力为抗日飞机修补跑道，带着国恨家仇，民众一心，干得热火朝天气氛十分振奋人心，在市民通宵达旦的努力下，次日清早，4架战机得以返回邕宁机场警戒。  第二天上午10时5分，敌机11架由亭子墟进入南宁空袭，高度为2200公尺。我32驱逐中队再次升空恰在云端上空，趁着敌机未发现，我机群立即同时迎击，与敌机战斗，国军战机不畏强敌，利用高空截击强攻，快速脱离战斗的灵活战斗技术，敌机虽数倍于国军，仍然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，只能盲目投弹，受伤日机一架匆匆逃窜。

        天空中，国军飞机勇敢地攻击日战机，在马棚圩（现在的桃源路区疾控中心宿舍）、津头、横塘、心圩和河南江西岸一带的的南宁百姓仰望英雄，每当击落日机时，百姓鼓掌叫好，全不怕枪弹的危险，南宁民众无不称颂国军空军战士的英勇，为了破坏南宁的防空能力，日机不断地空袭南宁。下午14时20分，日军水上飞机8架高度约3300公尺出现南宁上空，我战机以半滖动方式直俯冲攻击日机编队，在激战中敌机毫无反击机会，交战10分钟日机不敢恋战乃匆匆逃脱战埸。  8日、9日连续两天日机全力以95式水上侦察机（中岛厂制昭和十二年一月十日）进犯南宁四次，目的是剪除我空军使用日产91二型几架驱逐机，以达到封锁合浦以及钦州湾的目的。四场空战，日机出动6批共46架（次），国军战机起飞4次共17架（次），战机被击毁1架，伤3架。空战中，国军战机升空后利用云层和忽上忽下的灵活战术，至使日机遭到有力的打击。虽然我战机以少战多，处于劣势，但机智的飞行员不与日机缠打，而是拉大飞行范围，引诱敌机分散，再选择目标各个攻击，日机只得逃之夭夭。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，我战机勇抢占高位，避开缠打而重点攻击轰炸机，同敌人周旋，又较之水上飞机轻便，交战几分钟，我501战机击中了一架日机，另一架日机也被我503战机击穿油箱，日机拖着长长的白烟遁逃。在混战中，我505战机因营救身陷重围的战友，曾被两日机紧紧咬住不放。

       驾驶员韦鼎烈急中生智，向青山我陆军阵地低飞，诱敌机飞至我地面炮火射程之内。刹时，我地面密集炮火立即支持，日机不敢低飞追击，我505战机化险为夷，国军4架战机安全返航。  在激烈的空战中，日机的油料支持不住便匆忙退出战场，逃窜中，日机在蒲庙、永淳和北海境内坠毁3架，另被击伤3架。不久，在北海坠毁的日机残骸运到南宁市桃源路跑马场公开展览，广大市民指着敌机残骸唾骂，大快人心。  第32驱逐机队首战告捷，以弱胜强的战绩，打出了国军空军的威风，广西和全国的报刊，报道了南宁空战的战况和战绩轰动一时。国军飞行员成了南宁市民心目中的英雄，商会和市民还凑钱买了烧猪前至桃源路空军32队队部，大家比过节还兴奋。

       1月10日午9时多，日军的飞机九架自北部湾飞袭南宁，警报响起，呜呜的哀鸣声惊愕了市民，惊恐万分地拥向了防空洞、郊外去躲避空袭。日机在凌铁（第五路军指挥部“今广西军区对面“、中山公园”今区直机关幼儿园“、马草街（今中山路）、国军陆军第四医院（今303医院）一带投弹数十枚，炸毁民房百多余间，造成死伤民众二十余人。  12日上午8时48分，日机8架飞到南宁上空投弹八枚，在民生路三管书局丢下烧燃弹两枚。30日上午敌机一批窜袭本省，敌机经武鸣、宾阳、柳州、桂林一带侦察。第二批六架敌机飞往柳州投弹。第三批飞往桂平、贵县投弹。第四批九架侵人南宁市内投弹。第五批九架飞往迁江投弹。

       第六批八架飞往凭祥、龙隘口三地投弹。  南宁市内中山路毁民房22间、临江街被毁民房69间、龙船塘被毁民房4间。中山路落弹3枚、临江街落弹2枚、共和路落弹2枚、中山路西一里3枚。以上由中山路起至中山路西一里止，共被毁民房115间，七星路南、南国街西一里共落弹45枚，被毁民房49间，死伤人数现经挖掘以及救治者共50人。30日下午1时许敌机两批窜袭广西各地，第一批9架飞至迁江投弹第二批由灵山经武利、横县、水淳、横县、宾阳、上林、迁江一带盘旋后向东南飞去。  

        4月1日，日军的飞机19架又飞袭南宁，在市内、军事驻地、医院投弹30多枚，又使南宁百姓、军人死亡20多人。位于凌铁村的自来水厂和新华街水塔，是南宁一个规模很小的水厂，专为当时的第四集团军总司令部以及南宁军校用水设置的。所用器材多数是向香港德国西门子洋行订购，水厂于1933年10月25日动工，工程于1934年4月峻工，5月开始供水，10月份正式投入运营。工程扩建成1937年6月25日，下半年全部向市民供水，街头有了自来水供应点，南宁人相当的一部分家庭不用到邕江边挑水。但１９３８年８月３０日日机的狂轰滥炸，致使中山路一带所安装的地下水管多被炸断，水流如注。自1938年至1939年间，日军不断轰炸西关路铁桥一带的察特里，使之成为一片废墟，百姓死亡无数 。  以上内容参考《台湾广西文献第24期》、《南宁民国日报》、《广西文献》。（作者容杰）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容杰自费走访民间收集抗战资料：